文化走訪|別再把香港市花「洋紫荊」叫成「紫荊」了!洋紫荊奇跡般的誕生故事

2022年07月01日15:06

【橙訊】話說當年英國人登陸香港之時,沿著赤柱一路到達香港仔,再順著裙帶路從山邊繞到中環,開始了建造維多利亞城的工程。區域建成後,英國人發現食水不夠用,決定建水塘,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需要把原來的裙帶路,拓寬成可以走馬車的公路,也就是之後的薄扶林道。

道路寬了,在兩旁種點樹木才更雅觀,英國人選中兩種會開放美麗花朵的植物,一種是是來自尼泊爾的紅花羊蹄甲,另一種是來自中國雲南西雙版納的宮粉羊蹄甲,二者比鄰而居,相映成趣。

其實,說「相映成趣」可能有點勉強,因為二者「一個在春天一個在冬天」:宮粉羊蹄甲的花期是2月到4月,而紅花羊蹄甲則在10月至12月開花,按理說難以同時出現的兩個品種,卻在某年各自誕生了一些叛逆的子女,於是一個花期推遲、一個花期提前,在冥冥之中相遇,誕生了命運的結晶。而由這粒種子開始,才有了今天我們所熟知的,香港市花「洋紫荊」的故事。

圖:橙新聞

洋紫荊何以為「洋」紫荊

在沒有人工干預的情況下,光有種子還不夠,它能在土壤中生根發芽,誕生新的品種「洋紫荊」,也是天時地利的結果:

這粒種子幸運地沒被經過的動物吃掉,也沒飛到馬路上被車碾碎,某一個雨天,它被沖到貝沙灣(當時叫大口環)海邊——如果它直接落入大海,這個故事也就悄無聲息地結束了——但偏偏它被沙灘附近的爛屋磚頭擋住,扎根於海邊肥沃的土壤,竟慢慢生長起來。過了十年,它已經成為了一棵會開花的樹。

彼時的香港人忙於生計,就算在海邊看到不知名的花朵,也少有探究興趣,洋紫荊就一直這樣默默開放。直到1880年代的某一天,居住在附近伯大尼療養院的一位法國傳教士來海邊游泳,憑藉他的植物學知識,認為這應該是一個沒見過的羊蹄甲品種。於是他順手摘下一枝,將它移植到療養院的花園中,洋紫荊也由此開始被更多人知曉。

法國傳教士回去後經過潛心研究,發現實在難以辨別這一品種是甚麼,於是求助專業人士,並把這株截枝送到當時名為「植物公園」的地方繁殖。時任香港植物及林務部總監兼植物學家的Stephen Troyte Dunn(鄧恩)把它拿給英國換國家植物園處鑒定,發現這的確是一個新品種,也隨之擁有了為它命名的資格。

藏於香港植物標本室的洋紫荊模式標本

當時的植物命名採用二名法,即每個物種學名的由兩個部分構成:屬名和種小名,屬名由拉丁語法化的名詞形成,但是它的字源可以是來自拉丁詞或希臘詞或拉丁化的其他文字構成,首字母須大寫;種小名是拉丁文中的形容詞,首字母不大寫,通常在種小名的後面加上命名人及命名時間。

Dunn選取的兩個名字,一是最先提出二名法的植物學家Bauhin兄弟,二是對他有提拔之恩的港督卜力(Sir Henry Arthur Blake),因此洋紫荊的英文學名是Bauhinia × blakeana。但這個學名很難翻譯成確切的中文,直到20世紀,才有一位在政府辦事的師爺,把它命名為「洋紫荊」。

洋紫荊

當時的中國學界,尚未能準確地翻譯外國的植物名或植物的英文名,但「洋紫荊」其實也是「中式二名法」的產物,而這樣的二名法由來已久:

在漢朝,張騫出西域時期,人們會把外國傳入的植物首字加上「胡」字,而在其後的名字裡加一個中國人所認識的植物名稱。比如「胡椒」其實和中國人認識的花椒不同,但中國的花椒和胡椒有一個共同特性,就是「辣」……

再舉幾個例子:到南宋至明朝的時候,人們不用「胡」這個稱號了,改用「番」,最明顯的例子是「番茄」。它是南美洲出產,但質地和口感像中國的「茄」。到了清朝,「番」字又變成了「洋」,比如「洋蔥」、「洋火」、「洋燭」,同理,「洋紫荊」。這其實也是以中國為中心去思考和命名,把外國人發現的東西視作「外來東西」的體現。

圖:橙新聞

「洋紫荊」、「紫荊」、各類羊蹄甲大不同

香港人習慣用簡稱,洋紫荊叫起來太麻煩,索性以「紫荊」代替。如果在內地街頭隨機採訪行人,相信大家也會把香港市花稱為「紫荊花」,很少能說對「洋紫荊」。

別看只是一字之差,卻有天壤之別!紫荊是豆科紫荊屬的植物,分布於湖北西部、遼寧南部、河北、陝西、河南、甘肅、廣東、雲南、四川、廣西、山東、江蘇、浙江等地,生長於海拔150米至1400米的地區。它非常怕下雨,在雨多如香港的地方,很容易命不久矣。洋紫荊則是豆科羊蹄甲屬的有花植物,現廣泛作為行道樹進行栽培。

紫荊

二者的長相也很不同:紫荊作為灌木或小喬木栽植,有變種垂花紫荊花,大為粉紅色,葉近圓形,長614厘米,葉端急尖,葉基心型,全緣,兩面無毛,花生長在紫荊的莖上,很小朵,開得很密。洋紫荊則花大而艷麗,花朵貌似蘭花,因此也有香港蘭之稱。

那麼洋紫荊和它的天然雜交「父母」,宮粉羊蹄甲與紅花羊蹄甲又有什麼分別呢?宮粉羊蹄甲的花瓣較短、顏色變化多(粉紅色、白色、有漸變斑點),樣子溫潤,嬌艷美麗;紅花羊蹄甲顧名思義,開放紅色(或淡紫色)花朵,花瓣比較幼長、樹木高大。

宮粉羊蹄甲

洋紫荊結合了二者特性,既繼承了宮粉羊蹄甲美麗豐富的淡色,又加入了紅花羊蹄甲的深紅,大小介於宮粉羊蹄甲和紅花羊蹄甲之間,花瓣比較圓潤均衡,一看就是「父母」的結晶。它的開花月份也綜合了父母的花期,是每年的11月至來年2、3月(有時也會延長到5月)。

在台灣,因為它的艷麗特質,被命名為「艷紫荊」,而在內地,它又被冠以母親「紅花羊蹄甲」之名。下次大家聽到兩岸三地使用不同的名字稱呼它時,就知道指代的其實是同一種植物了。

圖:橙新聞

洋紫荊中的集體回憶

上述的故事和知識科普,都是自然愛好者、野外達人、小學教師彭玉文在故事發生的地點,一點點抽絲剖繭告訴我們的。說到洋紫荊,彭玉文有很多有趣的回憶分享:

「我覺得我們這一代的人,當時的教育有幫助建立洋紫荊代表香港的印象,讓我們對洋紫荊感到很親切」,他說。小學四年班後,彭玉文入讀一間擁有巨大洋紫荊樹的村校,每年十一二月時,花開滿樹,踢足球時不慎以球撞到樹幹,花朵雪片般散落,場景美輪美奐。

「當時的班主任教我們把洋紫荊葉夾到書中,當成書籤使用,因為洋紫荊葉的形狀像心,放在書裡就代表『有心讀書』,好好讀書就會變成聰明的人,所以洋紫荊葉也被稱為『聰明葉』。正是從那時起,我開始讀很多課外書,因此現在可能真的變得聰明一些了吧」,彭玉文笑。

洋紫荊是由紅花羊蹄甲和宮粉羊蹄甲雜交而成這件事,其實是直到2005年才水落石出的,哪怕在彭玉文教書的早期,也無人知曉。「自從我知道了導致它誕生的這些奇跡,就覺得洋紫荊實在太奇妙,如果不把這麼有趣的故事講給下一代聽,實在太可惜」,彭玉文說起關於洋紫荊的種種,依然難掩興奮神態。

因為洋紫荊無法自然繁殖,哪怕結出莢果也不帶種子、無法成熟,因此它的基因也在不斷衰退,如今的洋紫荊越來越脆弱,彭玉文覺得很可惜。但他相信,隨著科技高速發展,科學家若有心去育成一棵新的洋紫荊並不艱難。

「我總有一個幻想,就是學校裡如果種一棵宮粉羊蹄甲和一棵紅花羊蹄甲,讓學生去做試驗來雜交,如果有一間學校成功了,它的種子說不定可以發育出新的洋紫荊,這會是一個很偉大的發現……不知道這個幻想會不會有人去嘗試呢?」彭玉文笑著設想。屆時,或許學生們又能人手一片聰明葉,在校園坐看美麗落花了。

 圖:香港植物標本室、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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