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莫問出處 若問來自歐聯

截至12月12日，32支參加卡塔爾世界盃賽的球隊已經有28支離開賽場，總共64場比賽也只剩下最後4場：兩場半決賽，1場三四名決賽，1場決賽。讓全世界球迷以及眾多非球迷心心唸唸牽掛了1個月的大結局終於近在眼前，一週之後，金盃謎底便可揭曉。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南美球隊阿根廷隊抑或非洲球隊摩洛哥隊能夠挺進最終決賽，也只能從另一個側面印證歐洲足球的強大：阿根廷隊26人名單只有後備門將阿爾馬尼來自本土聯賽河床隊，其餘25人都在歐洲俱樂部效力；摩洛哥隊“稍好”，3人來自本土聯賽，3人分別在沙特聯賽和卡塔爾聯賽“淘金”，其餘20人同樣在歐洲聯賽俱樂部效力。

所以放眼望去，卡塔爾世界盃難見所謂“各大洲球隊傳統風格”，32支球隊追求的技戰術效果大同小異，只是球員個人能力受限在精細化程度上有所區分，“歐洲盃”的影子在世界盃賽場隨處可見。

1/4決賽最後一場，英格蘭與法國隊一戰，幾乎就要從90分鍾跨向120分鍾，但凱恩第84分鍾罰失點球，讓英格蘭隊失去追平比分的最好機會，最終英格蘭隊1∶2不敵法國隊，這是一個“意味深長”的有趣結果，也是歐洲足球“集約化”帶來的必然的戲劇性結果——另外3場1/4決賽，荷蘭與阿根廷隊在90分鍾內2∶2戰平，克羅地亞與巴西隊90分鍾互交白卷、120分鍾內打出1∶1平局，只有摩洛哥隊與葡萄牙隊一戰是在90分鍾之內“解決戰鬥”——4組淘汰賽對決，每一組都有往日並肩作戰的俱樂部隊友如今各為其主：荷蘭中衛阿克和阿根廷前鋒阿爾瓦雷斯同在英超曼城，克羅地亞中場莫德里奇和巴西邊鋒維尼修斯同在西甲皇馬，摩洛哥後衛阿什拉夫和葡萄牙前衛維蒂尼亞同在法甲大巴黎，英法大戰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凱恩）的點球會習慣罰向右邊，作為俱樂部隊友，我太熟悉他了，所以第一個點球我認為他會有變化，我沒有撲右邊，但他還是選擇了自己最習慣的方向。”法國隊守門員洛里在賽後詳細解釋了他和凱恩“鬥智鬥勇”的全過程，這樣的心理活動全程不可見，但複述起來驚心動魄，“然後英格蘭隊獲得了第二個點球，這次我決定向他習慣的右邊撲，所以我提前有一個跳向右邊的移動，他一定是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射門的時候向上抬了（角度），但他發力太大了。他被我影響到了，他的失誤是因為感覺到了我的判斷。”

法國隊隊長、門將洛里，和英格蘭隊隊長、前鋒凱恩是英超聯賽托特納姆熱刺隊“十年隊友”，相互熟悉程度甚至超過家人：日複一日的訓練和比賽，射門和撲救，一個看似不經意的微小動作，便能讓對方準確把握到自己的心理變化。

這是足球的魅力，也是歐洲足球對世界盃的極大貢獻：世界盃32支球隊，雖然歐洲球隊13支不足半數，但其餘19支球隊除亞洲球隊卡塔爾和沙特之外的17支球隊，均有在歐洲五大聯賽及次級聯賽效力的球員，比賽進行到淘汰賽階段，起到核心作用的、決定比賽勝負的明星球員，越發顯出“歐洲聯賽制造”的水平。

以五大聯賽為核心內容的“集約化發展”，是歐洲足球的精髓所在。足球產業化的大背景，使得南美足球和非洲足球相繼成為歐洲足球分支，大批天賦極佳的南美和非洲足球少年，從小看著自己的足球偶像加盟歐洲俱樂部、征戰歐洲賽場，而早早去歐洲接受青訓、熟悉歐洲足球戰術要求，已經成為進入職業足壇、謀求進一步發展的“主要途徑”，在本屆世界盃上，美洲球隊和非洲球隊、甚至亞洲球隊的“集體歐化”十分明顯。

所以對傾向性不強、更喜歡刺激場面的絕大多數球迷而言，北京時間12月15日3時法國隊對摩洛哥隊的半決賽，完全可以期待一個“意料之外”的結果——法國隊姆巴佩的左邊狂飆，正好對上他在俱樂部隊友阿什拉夫的右路鐵血防守，勝負或只能由“運氣”判定。

事實上“名不見經傳”的摩洛哥隊在本屆世界盃1/8決賽和1/4決賽中先後淘汰西班牙隊和葡萄牙隊，昂首挺進半決賽並非“絕對偶然”。仍以阿什拉夫為例，這位年僅24歲的頂級邊衛出生於西班牙馬德里，自小接受皇馬青訓打磨，2017年19歲時便進入皇馬一線隊，2018年20歲時已經代表摩洛哥隊出征俄羅斯世界盃並有首發紀錄。在阿什拉夫的履曆表上，3年內從皇馬租借至德甲多特蒙德（2019德國超級杯冠軍）再轉會意甲國際米蘭（2020-2021賽季意甲冠軍），一步一個台階煉出頂級實力，2021年7月，他被財大氣粗的巴黎聖日爾曼隊用6800萬歐元收至隊中。在“大巴黎”的巨星陣營中，阿什拉夫的搭檔是西班牙老將拉莫斯和葡萄牙主力中衛達尼洛，他的身前，是梅西、內馬爾和姆巴佩，所以無論對上西班牙隊還是葡萄牙隊，阿什拉夫的心理優勢顯而易見——這就可以很好地解釋，他為何具備足夠膽量，在1/8決賽決定勝負的那一刻，用最輕鬆寫意的勺子點球，送走西班牙隊。

當然，在西甲塞維利亞隊效力的摩洛哥門將布努，更是微笑著拒絕西班牙人所有射門的關鍵要素。

這是足球產業竭力“全球化”但歐洲足球更追求“集約化”的典型例證。

作為歐洲大陸與美國連線的第一中轉站，摩洛哥文化的多元因素由來已久，而在現代發展進程中，不斷吸收西班牙足球和法國足球養分的摩洛哥足球，正在形成自己獨特的“鬼魅”風格：不求大求全，不用明星豪陣，只要幾名核心球員齊心協力便有可能送出致命一擊。

在摩洛哥隊中，首發11人可以集齊西甲、英超、法甲、意甲四大聯賽球員，如果效力於德甲拜仁慕尼黑的後衛馬茲拉維傷癒復出，摩洛哥更有與法國隊周旋到底的信心——所謂“黑馬”，無非沒有超級巨星，無非名氣不大，無非不受媒體熱捧，但淘汰賽“英雄不問出處，一問都是歐洲聯賽同仁”，誰會怕誰呢？

想看世界足壇“百花齊放”，需要回訪曆史影像資料，這一屆卡塔爾世界盃再次確認：現代足球戰術思想越發一致，教材則由歐洲俱樂部統一分發。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郭劍 來源：中國青年報

2022年12月13日 0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