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後的文在寅：讀書、遛狗與揮之不去的“青瓦台魔咒”

　　花白頭髮背梳，鬍鬚滿腮，便服拖鞋，爬山、種菜、遛狗……卸任韓國總統之後，文在寅變得有些不修邊幅，和妻子在鄉村過著平靜的養老生活。

2022年5月20日，文在寅facebook發圖分享在庭院種菜的畫面。

　　2022年6月24日，文在寅instagram發文“一起遠足”。

　　自2022年5月退休以來，文在寅鮮有公開發聲，只是在社交平台上分享生活點滴，時而向公眾安利他讀過的一些好書。近日，他在接受《韓民族日報》採訪時透露，計劃在平山村開一家書店，最快今年2月開業。

　　文在寅說，平山村原本很平靜，他移居此地之後，示威者的嘈雜聲籠罩了村莊，讓村民們不堪其擾，在考慮為他們提供幫助時想到了書店，不僅是售賣圖書，還將是一個以書為介的交流空間。開業之後，他將親自擔任“圖書管理員”，會去書店和大家一起讀書。

　　此前的韓國前總統們大多遭彈劾或被判入獄，甚至遭遇刺殺，被稱為“青瓦台魔咒”。韓國現任總統尹錫悅上任後以青瓦台是韓國“帝王權力”象徵的理由將總統府搬離了青瓦台。相比前任們，文在寅卻成了一股“清流”，安然養老。不過尹錫悅實際上已經展開了對文在寅政府的“政治報復”，已有多名前政府高官被批捕，這把火是否會燒到文在寅，不得而知。

　　“我想退休後重新做一個被遺忘的人。”文在寅曾在退休前這樣說道。這大半年來，他努力去實現這一願望，卻面對現實阻礙。

　　“文選好書”

　　“我相信書籍的力量。我認為書籍擁有可以改變世界的力量。”文在寅今年年初在接受《韓民族日報》採訪時說，相信紙質書的獨特功能，是移動端平台無法替代的。

　　對於開書店的設想，文在寅說：“我想打造一個主題，對這個主題感同身受的人會來訪問我們的書店。這裡應該成為作者和讀者見面對話的書店，書友們坐在一起討論的書店。”他還計劃與青少年讀書社團或附近的通度寺聯繫，以曆史、文化為主題舉行學習會，或在平山村陶瓷匠人的幫助下運營陶瓷體驗項目。

2022年5月17日，文在寅在平山村家中的書櫃前翻書。 圖片來自文在寅facebook

　　在平山村的家中，文在寅有一整面牆的書櫃。卸任後，文在寅在社交平台上多次向公眾推薦書籍，有嚴肅的政治題材，也有輕鬆的科普讀物。包括《鐵屑日記》，出自從焊工成長為作家的千賢宇，描寫青年焊工艱難的生活故事；韓國作家金薰的小說《哈爾濱》，描述1909年安重根義士在中國哈爾濱擊斃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前後的心路曆程；韓國曆史研究會成員曆時10年編寫的《市民的韓國史》；美國生物宇宙學研究員凱莉·傑拉迪所寫的《歡迎來到宇宙時代》等。

　　正是因為文在寅的公開分享，一些書的銷量明顯上漲，還被冠以“文選暢銷”的名號。他曾說，很高興自己的行為能幫助到陷入困境的出版行業，但一本書的暢銷與否，取決於作者和出版商的共同努力，自己的推薦，只是提供一個圖書與讀者見面的機會而已。

　　在韓媒採訪中，文在寅被問及最近感興趣的書籍主題，他回答說，“洞察未來世界將何去何從的書籍”，例如第四次工業革命將如何改變世界，新冠和新的疫情將如何重塑我們的生活，以及大眾關心的氣候危機。

　　去年6月，文在寅在Facebook上推薦了一本介紹中國的書《掌櫃主義的誕生》（作者為韓國光雲大學教授金希教），這是他卸任後首次向公眾推薦書籍。“可以從不同角度看待中國以及韓國的外交應該走向何方。”文在寅說，“我們需要一個平衡的視角，協調真相、國家利益和實用性。”有分析認為，他這是在委婉地諷刺尹錫悅政府的外交政策。

　　雖然已經遠離政治，文在寅的言行仍難免被揣度和解讀。

　　貓犬雙全的煩惱

　　全鬥煥、金泳三、金大中等多位韓國前總統退休後的住宅都位於首爾，而文在寅卻選擇居住在慶尚南道梁山市的平山村。在韓媒採訪中談及這個問題，他說，回到家鄉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前總統盧武鉉在任期結束後也回到了釜山。

　　作為韓國前總統，文在寅並沒有完全享受到歸隱田園的寧靜。據《韓國經濟》報導，文在寅遷居平山村後，許多民眾慕名圍觀，還有不少“反文”示威者在他家門口連續數十天不分晝夜地抗議，有人用高音喇叭怒罵文在寅是“間諜”。這些抗議活動和噪音干擾導致當地多位高齡老人出現健康問題。文在寅夫婦無可奈何，通過代理人向平山村附近的警察署報警。

　　此外，部分生活細節的分享也解釋了過去的一些誤會。去年9月26日，文在寅在Facebook賬號上發佈了3張他與貓咪“晶晶”（音）的合影，寵物貓蹲坐在平板電腦的屏幕上，配文稱：“在推特上點讚的‘罪犯’終於被找到啦！”此前，文在寅被曝在兩則詆毀在野黨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的帖子上點讚，引發爭議。文在寅取消了點讚，並回應稱是“失誤”，當時李在明的許多支持者並不買賬。

文在寅與寵物貓。 圖片來自文在寅facebook

　　韓國不少網友稱，羨慕文在寅貓犬雙全的生活，實際上，關於養狗也給文在寅帶來了不少困擾。近年來，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是2017年從動物團體領養的黑毛混種狗“托瑞”（Tory），另外還有2018年朝鮮贈予的一對白色豐山犬。

　　根據韓國《總統記錄物管理法》，以國家元首身份獲贈的豐山犬被歸類為總統記錄物，原則上離任後應移交給總統檔案館。然而，檔案館出於“沒有動植物飼養設施”和“動物福祉”的考慮，與文在寅簽署了委託寄養豐山犬的協議。

　　據韓國《中央日報》報導，就朝鮮贈犬應該以何種方式被照顧以及由誰出資，文在寅和尹錫悅產生分歧。去年11月，兩隻豐山犬被文在寅移交給了韓國政府，之後入住光州的一家動物園，文在寅的這一舉動被許多人誤解為“棄養”。

　　在韓國，政治分歧時常演變成公開的鬧劇，狗的監護方式引發爭議正是一個縮影。

　　調查之火正在延燒

　　文在寅退休後5個月接到了一個電話，韓國監查院以調查“西海公務員遭槍殺”事件為由，通報將對其進行書面調查。文在寅當時便口頭拒絕接收相關調查文件，並在此後回應稱“這是非常無禮的行為”。

　　韓國在野黨共同民主黨認為，尹錫悅政府對文在寅開啟了“政治報復”。而執政黨國民力量黨則表示，文在寅應該以謙虛的心態面對調查，拒絕書面調查才是無禮。

　　從去年8月開始，文在寅政府的多名前高官被搜查和傳訊，包括前國家安保室長徐薫、前國家情報院長樸智元、前國防部長官徐旭、青瓦台前秘書室長盧英敏等人。之後，徐旭和徐薰相繼被批捕，涉及的主要案件是“強製遣返脫北漁民案”和“西海公務員遭槍殺案”。

　　“我感到深深的擔憂，希望務必不要越線。”去年12月1日，文在寅首次就“西海公務員遭槍殺案”的檢方調查公開發聲，通過共同民主黨議員在國會記者會上代讀聲明，強調他當時作為總統親自聽取了報告，並最終批準了報告，而政權變更後卻試圖得出相反結論。“這樣處事等於毫無底線地把安保事件當作政治鬥爭的工具，踐踏公職人員自豪感，架空國家安全體系。”

　　韓媒稱，文在寅公開發聲意味著，認為檢方針對前屆政府人士的打壓超出底線。而他聲稱自己是“西海公務員遭槍殺案”的“最終批準人”，將導致新舊權力之間不可避免地發生正面衝突。

　　除了司法調查之外，針對前政府的審計調查也一直在繼續。據《韓民族日報》報導，去年12月，韓國審計部門官員說，正考慮是否對前總統文在寅時期的經濟首席秘書洪長杓發起調查，以查明文在寅政府是否存在篡改經濟數據的行為。

　　檢察官出身的尹錫悅曾在競選期間承諾，對文在寅政府“清算積弊”，而利用檢察機關對政敵進行報復已然成為韓國的政治傳統。分析人士指出，把文在寅送入牢中不一定對尹錫悅有利，或將觸發輿論反彈。不過，文在寅能否“善終”或許會成為韓國政界長期受到關注的話題。